编者按

通过广东千村调查，访问员踏上广袤的农村大地，与当地村户进行深入的交流访问，触摸和感受着真实乡村的脉搏。访问员在千村调查中的见闻和收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甚至正在改变着他们对农村的看法。在南粤大地上行走跟探访，与村民相遇，与队友讨论……这些都给他们带来了关于乡村发展和自身未来规划的真切思索和感悟。

本文作者邱欣仪为2021广东千村调查河源龙川队的访问员，以下为其分享的调查见闻与思考。

世界多广，转身还有故乡  

作者 / 河源龙川队  邱欣仪

伴随着最后一份样本数据的成功上传，七月的最后一天，河源龙川小分队终于圆满完成了今年的调查访问任务。八月的第一天，我们小队最后一次以“河源龙川队访问员”的身份聚在一起接受了项目组的采访。采访结束后，我们背上行囊，踏上归途，缓缓给这段为期十一天的广东千村之行画上了意味着完满的句点。

河源龙川是我的故乡，但很惭愧的是，在此行之前，我唯一一次回家乡还是在我两岁的时候，对家乡的记忆朦朦胧胧地停留在破旧的砖瓦房。余下那些亲切的客家乡音、热情淳朴的客家风情，披星戴月的躬耕生活.......大多是从爷爷奶奶讲述的故事中粗略地感知而来。

时隔十七年，直到我再一次踏上这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我才真正触摸和感受到乡村的脉搏。最难忘的是有几天清晨伴随着朝霞光和鸡鸣声入村，迎面看到村民们戴着草帽、挽起裤腿在田间地头插秧、耕种。澄澈透亮的天空上挂着朝阳，袅袅升起的炊烟萦绕在绿水青山间，金黄的土地、翠绿的秧苗、黝黑的肤色、剔透的汗珠......像极了古人笔下那种令人心驰神往的田园牧歌式的图景。

盛夏村景

然而，只有当我们挨家挨户地访问，或是和村民们进行面对面交流时才知道，在这看似岁月静好的景象和滤镜下，是一个个真实鲜活的、负重前行的谋生故事。在我们的访户当中，不乏有年迈孤独的空巢老人或是重病残疾致贫的困难家庭，他们各有各的不易和艰辛。印象最深刻的一户家庭，夫妻二人均身患残疾，丈夫腿脚不便，妻子丧失言语能力，而全家老少则是依靠经营一家小小的来料加工厂生活。

房子里“生活区”和“工作区”仅有一门之隔，门外是糊口生计，门内是柴米油盐。当时采访的环境可谓是嘈杂无比，门外是机器“轰隆隆”运作的声音，门里是孩子“哇哇”哭闹的声音，其间夹杂着阿婆带着哭腔倾诉的声音和阿叔苦笑着诉说不满的声音。而不能说话的妻子则是一个人默默地在角落里安慰着正在哭闹的小孩。哭与笑、有声与无声、三代人，这些因素杂糅着、对比着、缔结着、传递着这个家庭的辛酸疾苦和日常姿态，让我此生难忘。

村民在修葺房屋

在接下来的访问里，我时不时在想：得益于“大学生访问员”这一身份，村民们对我们卸下心理防备，让我们有幸成为了这些故事的聆听者。那么，我们正在做的调研活动能真正地改变乡村、能真实地改善村民们的生活吗？

启程前，我了解到广东千村调查是为了搜集一手数据和信息，助力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而发起的一个社会调查项目。这个宏大而崇高的社会意义正是深深吸引我来报名参加的原因。而当我真正来到故乡，面对真实鲜活的乡村和村民的时候，我发现这样抽象的意义难以清晰明确地传达，更难以有力地说服那些意欲拒访的村民。

每当被问到“这几年我家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所以这个调查连续好几年来我家开展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时，我都尝试和他们解释这项活动的意义，阐述着“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将会带来的好处，但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受访者完全理解和满意。眼下的生活是他们价值衡量天平的支点，天平的左端是受访占用时间的忧虑，天平的右端是近在眼前的实质利好。而那些高深艰涩的价值倡导，他们觉得那不是他们可以思考的事情。

对于“意义”的思考和困惑伴随了我许久，直到最后几天里与核图老师交流的过程中才慢慢被解开。我们从五湖四海来到乡村，都抱着“改变乡村、让村民过上好日子”的期盼而来。但“改变”这件事从来都是双向的。这短短十几天的访问，对乡村未来改变所贡献的力量可能是极其微小的、不显著的，却足以作为一个起点或者支点，撬动我们原本对自身发展的规划，从而作出与乡村未来建设更密切的选择。或许大学毕业后在面临职业方向和道路决策的时候，我们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将自身所学的专业知识化作致力于解决乡村痛点问题的一把利刃，从年少时故事的聆听者蜕变成长大后乡村的改变者。

从数据收集到政策落地，从单纯的“输血”扶持到深入思想层面的“造血”教育，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齐心协力。幸运的是，我们通过广东千村调查，已经开始踏上这漫漫征途，并殷切地希冀着通过我们微薄的力量去赋予这段征程价值和意义。

在访问结束后的采访中，项目组老师最后一个问题是“如果有机会，今后打算如何将专业背景和乡村振兴战略有机结合？”当时大家在回答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提到了自身专业和乡村发展的关联。从这一个问题，我们开始更深刻地意识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个道理。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恐怕一时难以给出让自己、让社会满意的答案，但此后我们将会继续在学习过程中探索。通过千村，我们明白：通过不断的探索慢慢摸索出来的、亲身实践后获得的感受比从任何教材、任何新闻媒介获得的知识都要更真切、更鲜活、更深刻。

访问员们迎着夕阳踏上归途

坐在返程的火车上，窗外的景色从麦田稻苗渐渐又回到了高楼大厦，耳机里一直循环播放着《寻》这首歌，歌中有一句歌词“世界多广，转身还有故乡”，让我感触颇深。长久以来，我们都希望通过教育走出某座大山，看见外面更广阔的世界，但在那之后，是不是也可以转身看看故乡呢？

连通城乡的路

最后，希望我能和我的故乡一起双向奔赴，一起成长，一同蜕变。

明年再会，千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