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村调查手记】“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作者:来源:乡村振兴研究中心发布时间:2018-08-21

一个女孩子考上高中,父亲却劝说她放弃:我们差不多就算了,识字就好了。还想继续上学的她尝试说服父亲,承诺选择职业学院,假期时会打工赚学费,减轻家庭负担。


一位受访者吐着烟圈,良久不语。


年轻时照顾重病卧床的家人,妻子却因为家里太穷生下女儿后不久就走了,他一个人挑起破碎而沉重的家,除了睡觉吃饭,几十年如一日,无尽的劳碌,却仍是家徒四壁,夏天房子热得凳子都发烫而坐不下。前不久女儿考上高中,考虑到家庭的经济状况和自己的身体情况,他只能对女儿说:我们差不多识字就好。


赡养父母,供学子女,看似平常不过,却几乎穷尽这位单亲爸爸的一生所有;而他留给自己的,大概只有手中那支未抽完的香烟。


继续求学,改变命运,看似可行的坦途,却是这位女儿永远的遗憾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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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执虔诚的迷信与磨破衣衫的劳作



贫富、城乡发展差距好似一个漩涡,把两头的人甩得越来越远。走过太多家徒四壁的房子,听过太多受访者诉说语气里的戾气与怨尤,似行走在荒漠之中,遥遥无望。


记得走访期间在某一户人家中看到了没有装修却贴满奖状的墙壁,十分显眼又让人惊喜。男主人说起孩子的优秀时,言语中袒露其为无法提供更好的生活而自责,但眼里却掩不住希望的亮光。在我们走访的几个村庄,大多数人只有初中学历,父辈是,后代也是,“留守儿童成人后结婚生子,再造下一代留守儿童”。相较于金钱短缺,让乡村没落怪圈更难打破的是教育理念的贫瘠,“在家照看孩子就没米下煲了”,“他家儿子大学毕业还没我儿子进厂打工工资高”,生计所迫以及对教育成果物化的度量,读书无用论在这里似乎更轻易被接纳。然而在有的村落,每年村民们都会自发地捐款给村里考上大学的孩子颁发奖励金,并将他们名字张榜在宗族祠堂里;与村民交谈时,他们会自豪地说出今年村里大学生的数量,每一个名字似乎都代表了一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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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村庄人口的流失,学生人数不足,村委会决定停办村内小学



生活在城镇的我们从小被教导要好好读书,几乎不会为学费担忧,失学仿佛只存在与遥远的过去。可实地调查之后,我们才知道这些遗憾是真实地存在着,我们只有亲身接触的时候,才会感受到“教育是兴国的根本大计”这一句话的厚重。


行走在泥泞的村道之中,会有村民热情地拿出刚摘的水果塞给我们,我们不认路时也有村民领着我们到处踩点问户,遇到过身患癌症的村民笑谈生活,期待未来。曾经和队友雨中奔跑,路边餐宿,曾经因为访问受挫而倍感压力、失望,也最终在顺利完成工作之后体会到坚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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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集市上随处可见孤寡老人



深访的这段日子,作为访员的我们面对了很多,那些亲身承受者就坐在我们触手可及的地方与我们对话,口述他们的过往与当下。虽然我们能做的却只是旁听和记录,但农村的千态万状,或隐涩或希冀,在触手可碰之间,都将收于眼底浸于心堂。大概终于有一天,我会不再是那个光看过几本书、仅仅查阅一些资料,就对着屏幕总想发表自我见解的人。致敬积极向上的村民,实干的基层干部,我想我不会再轻易失望或者愤懑于某些不好的社会现象,并且始终相信一定会有人在为了更好拼出十二分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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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员边做访问,边“带孩子”


日后也许在远方的某一次挑灯夜读,某一次现实中困顿,某一次为理想挣扎的时刻,不经意地想起现在的思索,想起走过的村道,想起鲁迅先生的那一句话:“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本文作者黄念晞为肇庆怀集队访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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